《观音》的题记中写道“戏写世道人心,人生百态,戏也是音。观音,观世间疾苦繁华,声声入耳,一一在心。”这本书便是以耳听音,以心观戏。
中国历史上每一个朝代都有其代表性的文体和文化,春秋有诗经,两汉有乐府,唐有诗,宋有词,明清有小说,但与之齐名的元曲却始终有些曲高和寡的意味。对于戏曲的认识其实是很浅薄的,并未做过深入的研究,只是单纯的喜欢,它不似诗经乐府般天然淳朴,也没有唐诗宋词的千锤百炼,它大俗大雅,它亦庄亦谐,它是对人生最深刻的感悟。
面对着这纷繁的戏曲实在不知该从何入手,现在终于等到安意如用一把钥匙缓缓为我们打开那些尘封的传奇,去发现这些埋在故纸堆里的美丽。《观音》共分10篇,为我们呈现了11出最富盛名的戏曲。这些故事有你熟悉的也有你不熟悉的,不过都没关系,就让我们随着意如的笔去重温这些传奇故事,去看清楚她们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模糊的面目。
传奇里的男女似乎一见面便要定终身,真正应了仓央嘉措的那首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身为现代人的我们大概不能理解杜丽娘会对只在梦中见到的柳梦梅相思至死,张倩女会为仅见过一面的王文举离魂私奔,这些强烈的不顾一切的爱意足以叫我们震撼,对她们来说纵然前路茫茫生死未卜,那又怎样,只要有你牵着我的手一起走下去我便无怨无悔!还好故事的最后她们都有着美满的结局。曾几何时我们也有过这般纯真的日子,只是渐渐的我们开始有了太多的牵绊太多的思量,往往忘记了最初的那份感动。
有时候很多事情开始总是相同,但结局却不尽相似,就像紫霞仙子说的“我猜中了开头,但是却没猜到这样的结尾”。一见倾心的人不一定都会长相厮守,也有着最最凄凉的生离死别。元帝和王昭君灞陵桥头生离,唐明皇和杨玉环马嵬坡下死别,雷峰塔下永镇的白蛇,堪破红尘遁入空门的李香君,他们都曾努力想要天长地久,可是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有他的无可奈何,分开他们的是江山社稷,是国破家亡,是人心叵测,甚至还可以是人妖殊途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但就在这些理由面前,爱情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注定只能用来牺牲。
你若是以为传奇里记载的都是这些情爱,那便错了,这里有最轰轰烈烈的大义。《赵氏孤儿》讲述的就是一个关于正义与坚持的故事,故事里的义士们为保忠烈之后赵氏遗孤一个个从容赴死,他们不畏强权,不计得失,不惧生死,只为心中的一个信念。当读到程婴为救赵武将自己唯一的儿子与之掉包,眼睁睁看着亲生骨肉在面前被人杀害这惨烈的一幕时,怎能不动容!中国传统文化里的义在这里散发出了最耀眼的光芒!
如果说《赵氏孤儿》写的是男人的义的话,那《救风尘》写的就是女人的义了。救风尘说的是青楼女子赵盼儿运用智慧计谋拯救嫁错郎的姐妹脱离苦海的故事。实在是喜欢赵盼儿这个角色,她聪明自醒,洞悉人心,通达人事,但却有一颗未被蒙尘的善良的心,她的光彩直将千金小姐的崔莺莺和杜丽娘都比了下去。
戏里的故事情节起起伏伏叫人牵肠挂肚,但是请不要忽略了戏里同样精彩的文字。红楼梦里黛玉听到几句戏词也不禁发出感慨“原来戏文里也是有好词的”,这几句流传千古的词便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每次读来都会油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人生代代无穷已的悲凉感。
记不清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读一本书了,忙碌的我们可以暂时停下脚步,在温暖的午后,沏上一壶茉莉香片,去细细品味这跨越了千年历史仍然鲜活的文字,去体会它带给我们的思考与感动。
安意如:2006年以古典诗词赏析随笔《人生若只如初见》鹊起于文坛,随后出版了《当时直道是寻常》、《思无邪》、《陌上花开缓缓归》一系列诗文赏析,另著有小说《惜春记》、散文集《美人何处》。《观音》为其09年出版的元曲赏析随笔。
文/事后监督 陈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