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盖茨离开微软公司日常事务全情投入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已经有两年———他的新事业正日益兴旺。总部位于西雅图、已有十年历史的盖茨基金会计划在西雅图太空针塔附近建立90万平方英尺的校园和游客中心。盖茨基金会今年在伦敦开设了办公机构。基金会在华盛顿、德里、北京都有办事处，全球员工数从2008年的500人增加到了现在的830人。截至2009年12月31日，基金会拥有资产已达339亿美元，由美国最富有的两大富豪———比尔·盖茨和华伦·巴菲特作为受托人的基金会计划在接下来五到七年内向教育领域投资30亿美元。如果真有慈善大鳄之说，那盖茨基金会绝对算得上。
富有争议的新管理方式———量化教师成绩
尽管基金会在全球健康卫生方面的努力广受认可，他们在美国学校方面的所为却引发争议。自2000年起，盖茨基金会在首个项目上花费上百万，试图以缩减学校规模来振兴美国中学教育，却发现成效并不明显，学生数量与学习成绩并无多大关联。
美国教育部长阿恩·邓肯与基金会成为了盟友并达成了共识———教学质量才是影响学生成绩的关键因素。要想提高成绩，就要裁减水平有限的教师、挑选好教师进行鉴定，并予以嘉奖、提高待遇。基于这一设想，盖茨七年来向坦帕、孟菲斯、匹斯堡等地的学校以及洛杉矶一所合作特许学校投资了2.9亿美元。试验项目将教师的奖惩策略同学生相较于上一年成绩的起伏相挂钩。如果成功，他们希望该做法能推广到全国。
盖茨基金会的计划同2002年布什政府推出的“有教无类法案”不谋而合。后者要求所有公立学校应就学生的测试成绩做“年度进步”评估。反对“有教无类法案”者质疑基金会数据的可信度，认为它们未必能真实反映学生学习效果。但盖茨认为依赖定量数据分析并无不妥。他说：“每个职业都需要有一定的量度方法。但关键是要保证协调和公平，这样教师才会热心投入工作。”
不过，这种衡量教师的方法仍然让教育人士和学术研究人员感到压力。他们认为，学校领导、校园文化等因素也可能对学生成绩有很大影响。另外，以学生成绩衡量教师优劣的做法可能更适合于小范围教学，而今天很多教师分工细致、学生流动性高的城区学校并不适合这种做法。
当丹佛、辛辛那提等城市开始推行以学生成绩规定教师收入的标准时，盖茨基金会寻求有效教学法综合关系的做法，是在尽最大的努力尝试以学生学习成绩进步来评估各年级各学科的教师。“盖茨基金会的人相信现在是提高学生学习成效的机会。”多年来支持教育研究的斯宾塞基金会总裁迈克尔·S·麦弗逊如是说，“他们在华盛顿政府也有广泛的支持者。他们吸引了想要尽快改善学校教育的众多人士的关注。盖茨夫妇想要看到成果———不仅是在有生之年，甚至是在今后的数年内。”
长久以来很多公司领导人都承诺为公共教育大出其力。从上世纪20年代为教师培训投资超过600万、在特拉华州建立120所公立学校的皮埃尔·杜邦，到为儿童发展研究提供资金，帮助启智计划打下根基的洛克菲勒家族。密歇根大学历史学家维诺沃斯奇说，过去捐助者都“未对捐助资金如何使用做出说明”。今天像盖茨、住宅建筑和保险企业家伊莱·布罗德、创立沃尔玛超市的沃尔顿家族、前对冲基金经理朱利安·罗伯逊等新一代的富翁慈善家希望以经商方式来办慈善事业。独立于地方教育局，不受教师编制约束的特许学校深受他们欢迎。“我们不清楚怎样教学生，也读不懂教学大纲，”他们说，“但我们懂得管理和统治。”
小的未必是好的
小规模学校改变了传统中学的官僚风格，盖茨在2005年一次演讲中就称官僚作风“陈腐过时”。不过，沃顿商学院统计学家霍华德·威纳认为有一个重要事实被忽视了：小规模学校有高质量的，也有低质量的。这是因为学校规模越小，其整体表现越容易被个别学生的表现所误读，造成以偏概全。威纳认为，尽管存在很多问题，大学校还是比小学校要好。规模大的学校能提供更多高级课程、选修课程和课外活动。曾受盖茨基金会支持的一所丹佛中学在被分解成3所学校后，因大量学生流失2006年被迫关闭。一年后在没有盖茨基金会的支持下重新合并，继续开课。
2008年11月，比尔·盖茨公开做出反省。在一次西雅图的演讲中表示“仅仅靠缩减学校规模并不能带来我们预期的效果”。但基金会并未放弃初衷。盖茨认为小规模学校能提高学生出勤率并减少校园暴力活动。“我们仍然相信学校还是以小为好，”他说，“说我们的努力失败了是不公平的。”
基金会也开始学会了谦逊。“盖茨基金会的人开始关注证据。”斯宾塞基金会的麦弗逊说，“比当初也更愿意慎重思考他们的欠缺之处。”
正当他们认识到减缩学校规模并不是解决问题之道时，盖茨决定调整管理层。2007年任用了曾担任宾夕法尼亚州教育部部长的维姬·菲利普。经过一年的慎重考虑和评估后，菲利普在教育改革中倡导依据学生测试成绩评估教师水平。她邀请了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托马斯·凯恩负责教育品质数据和相关研究。在对15000名加州高中各年级学生的数据进行分析后，凯恩2006年与人合作发表了分析教师品质对学生成绩影响的重要论文。该论文总结道，排名进入前25%的教师用连续4年的时间“足以可观地缩小黑人和白人学生间的成绩差距”。该论文似乎从美国公司得到了强烈建议：首两年连续排在后25%的教师应被解聘。
佛州坦帕市进行的盖茨基金会计划今年会让教师们不太好过。在投入希尔斯波罗县教育系统的1亿美元资金里，至少有6000万美元是给教师的。随之而来的是一项新的评估系统：40%的教师工作业绩会根据学生在标准测试中的分数来判定，60%则是靠学校校长和区里其他教师的观察来评估。教师评估成绩高的，在第四或第五年，收入之高就能达到有20年经验、选择接受传统薪酬范围的大学教师的水平。盖茨认为，此举在于激励教师采取最优的教学策略，并向善于处理棘手问题、灌输特别理念的大学教师学习。排名垫底的教师要么提升水平，要么将面临直接的后果。“我们认为希尔斯波罗的老师们都不会再干这行，”校监玛丽·艾伦·伊利亚说，“他们最终会听到这句话‘你不属于这里’。”
对小规模学校运动的数字谬误做出批评的统计学家威纳也持怀疑态度：“在小学阶段，不同科目的成绩还可以相互比较。但高中还能这样吗？”他质疑道，“我的物理成绩怎么跟法语成绩对比？如何判断是莫扎特作为音乐家更成功，还是贝比鲁斯作为击球手更成功？”
以学生学习效果评价教师水平还会产生一系列实际问题。既包括如何评判学生在艺术、体育等科目上取得的成绩，又包括内城区学生频繁换校的问题。在盖茨基金会捐助了9000万美元的孟菲斯市，校监说一年有1/3的学生因成绩达不到要求被迫转校。教师要不断适应不同学生的来来去去。
实验中的各种问题
以学生学习效果评价教师工作的做法有着极大的不稳定性。很少有人会持续几年保持在排名的顶端或底端。一份包括希尔斯波罗县在内的关于佛州五个区2000年到2005年的研究表明，一年前排名还在20%的教师，只有半数能在下一年保持40%。盖茨基金受益者之一，华盛顿的州立学校官员委员会行政主任威尔霍伊特认为，把教师工作业绩与学生的学习成绩挂钩并不是那么简单了当。对于这个观点，威尔霍伊特表示：“我们有点担心别人并不认同，另一方面又担心认同的人拿这个理由作为辩解业绩不佳的借口。”
盖茨的做法还有离间教师工会会员的风险。工会通常都是按资历和高等学位来付薪水的。因此在工会的压力下，佛州州长在4月份否决了一份要求把教师薪酬与学生成绩挂钩的提案。7月10日西雅图代表全美150万教师的全美教师联盟代表大会上，盖茨的发言虽受到了部分人的起立致敬，但也遭遇少数教师的退场抵制。梅琳达·盖茨说：“我们从中得到的教训就是必须得与工会合作，这绝对很重要。”
作为支付资金的一个条件，基金会要求希尔斯波罗和其它地区与地方工会合作。在这种工会友好型的行动中，希尔斯波罗同意其他教师前来听课前，事先通知上课教师，以及尽量多做积极评价。不过，在辛辛那提一个全国范围内受认可的项目中，教师都是在上两节课后再接受评估，事先并不会得到通知。
尽管有增加收入的机会，全国各地的教师都对盖茨的计划持怀疑态度。盖茨基金会3月份发布的一项在全国40000名教师中展开的调研表明，36%的教师认为按业绩付酬并不能确保留住优秀教师，只有8%的人认为两者联系密切。30%的教师认为这对提高学生成绩没什么用处———这个人数是持相反观点人数的三倍。“盖茨基金会对此非常意外。”全美教师联盟主席兰迪·温加滕表示，“他们提出问题，本以为能得到积极回应。结果他们得到的答案非常消极。”不过，基金会发言人克里斯托弗·威廉姆斯表示，得知有一部分人赞同绩效工资，他们还是备受鼓舞。
盖茨基金会同教育部部长邓肯的想法一致，况且部长的两位主要助手，办公室主任马戈·罗杰斯和副秘书长詹姆斯·谢尔顿三世都来自盖茨基金会。负责管理基金会教育项目的维姬·菲利普和邓肯2004年至2007年都参与了城区校监联络网，这是一个由部分学校领导人组成的每年聚会两次的组织，同样由盖茨基金会赞助。
联邦政府以教改名义提供43亿美元奖励资金，鼓励支持教师绩效薪酬制、增加特许学校的数量及采用共同课程标准。基金会则为协助24州准备申请的顾问机构偿付费用。目前已公布的胜者之一是得到了盖茨帮助的田纳西州。该州将从奥巴马政府得到约5000万美元的资金。
作为一个民间机构，盖茨基金会能做到很多奥巴马政府想做却做不到的事，例如，在过去，各州权利的维护者费尽心思阻挠联邦政府实行全美统一教材的努力。但盖茨夫妇却能“轻松完成政府做不到的事”，教育政策中心主任詹宁斯说。
同时，联邦政府与最大的私人教育基金会的合作，会引发相对立的想法受排挤的担忧。前联邦教育局副局长黛安·拉维奇在2010年推出的《美国教育系统的生死论》中就批评盖茨基金会利用巨大能力和无约束的影响力来影响着美国的教育。她说，如果她能拥有盖茨基金会名下的资源，她会拯救那些对有益于城区孩子教育、却受到教会裁减影响的教区附属学校。
盖茨夫妇反驳了外界针对他们同联邦政府保持密切联系的批评。比尔·盖茨表示，基金会想看的只是好的结果，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对改进学校有更好的想法，相关的试验都会得到资助。”邓肯的发言人皮特·坎宁安也表示基金会与政府的观点不谋而合，因此他们在整件事的运作上能保持步调一致。
